溺

氣溫會下降，據說，會下降到八度。
八度的氣溫很低，對於生活在亞熱帶的台灣的Z來說很冷很冷。冷到手凍僵了、冷到敲鍵盤的時候因為手指僵硬而時常出錯，天氣冷的時候Z指甲蓋的顏色會轉為粉紫色的，有點藍有點青，或許是靛色的顏色，沒有平常的粉嫩的淺紅，這樣的顏色出現在修長的指尖，Z總是會看著看著就出神。
氣溫低的時候，連自來水的溫度也是冰的徹骨，洗手的時候沒有開熱水，所以轉開水龍頭沖刷出的總是很冷很冷的水，夾帶著激流時會有的白色泡沫，Z總是會讓指尖碰著水流，然後好冷好冷。

氣溫會降低，聽說，會下降到八度。
好冷好冷的溫度，可是Z記得比水溫更冷的，是自己手的溫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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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很冷的時候，Z全身總是冰涼涼的，可是她仍然喜歡冬天，喜歡不會下雪的台灣的冬季，很冰很潮濕的冷，冷到骨髓深處的時候會有自心底打顫、牙齒上下格格碰撞的冷，可是就算這樣Z還是喜歡冷，因為她早沒感覺了。

很冷很冷的時候，Z的眼睛會有像是結凍般的淡淡琥珀色，仰望天空時，有倒影，蒸染著茫然可是漂亮的綠。
Z是個喜歡冬天的也總是冷冷涼涼的女子，她總是帶著筆記型電腦然後在已經沒人的露天咖啡座敲著鍵盤，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敲，因為好冷所以Z的手也總是好冰，她像是沒感覺般的持續著工作，就算有人攀談Z也只會抬起帶了疑惑的漂亮的琥珀色眼珠。
Z很冷的時候，還是只點冰的黑咖啡，什麼都不加的冰咖啡。

所以Z抱起來總是冷冷涼涼的，Z說話總是淡淡冷冷的，Z看人的時候像是看著另一個、別處的、你不認識的人。
Z是個有清澈眼珠的女子，她眼中倒映的天空總是冷冷的橄欖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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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說喜歡冷。
喜歡冰水的冷，喜歡咬碎冰塊吞下時胃裡沉澱澱的冷，喜歡冬天手指冰涼涼的溫度。她說：「好久以前就忘記了除了冷的溫度。」
因為Z的裡面除了冷就沒有其他東西了，她以為冷就是是同伴。
因為冷的時候一起冷，比冷的溫度更冷，那樣子的冷就會昇華叫做溫暖。

Z是個喜歡冷其實也渴望溫暖的女生。
只是經過了很久很久後沒人發現，於是都以為Z是個喜歡冷的女生，連Z自己也忘了而後誤會其實她只喜歡冷而以。

其實，Z也是想要溫暖的。
只是太久以來的遺忘，讓她最後只記得了冷。
因為太久沒人關心過Z了，她連寂寞是什麼也忘了，只記得冷、好冷好冷。
於是那便是全部。

Z其實是個連眼淚都凍結的女生，所以她忘記怎麼哭泣，只記得眼珠像是霜一般生硬的結晶。

§

Z說：「冷的顏色是橄欖綠，漂亮的貓的眼睛。」
說的簡單易懂。
冷的顏色是橄欖的綠色，有點沉重有點陰暗有點像是溫暖，所以Z看見的世界是漂亮的淡的橄欖綠，夜晚的時候會像貓的眼睛透了點螢光，Z說：「好漂亮的冷。」
然後繼續望著台北冬天的天空，Z像是結冰的眼珠倒映的天空是漂亮的橄欖綠，偶爾還參雜著翡翠石般的綠色流光，或者青草發芽的粉粉的嫩綠，也有成熟穩重給人可靠感覺的深綠，最多的還是橄欖的綠色。

Z是個喜歡冷的女子。
冬天的時候Z全身冰涼涼的，連指頭也不例外，冰涼涼的Z卻只記得冷，然後其他傷心寂寞痛苦的事都忘了，Z只記得冷，也以為冷就是全部。
Z喜歡冷所以也喜歡橄欖綠，Z的眼睛像是結冰的琥珀會透著淡淡的透明以及冰的肌理，Z的眼睛望著台北天空的時候總是橄欖的綠。


……完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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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話。

其實橄欖的綠對我來說是很漂亮的綠。
像是壯年的顏色，應該要燦爛而溫暖的顏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