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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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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直在說,說很多,我們都是。

§

今天是跟拍的第二天,我刻意關掉了快門聲,試圖成為一道旁觀者的影子去追逐她的腳步。
她很少在中途與我交談,就只是做自己要做的事,這點讓我省去了放鬆被攝者的緊張的步驟,也讓我覺得輕鬆許多。很多場面,我可以更專注的捕捉她撫摸書本的溫柔、以及乾澀長髮紊亂糾結的飄揚姿態。

跟她走過第一天的日常時,我已經大致知道她是個怎麼樣的女性,她對待鏡頭的自在程度老讓我對她有一定的作假的存疑。
但是無可證明,鏡頭底下不論有沒有戴著面具的都是她,我想說的是,就算戴著面具的她也依然是她。

我跟著她去星巴克,看她點了杯Espresso,她在等待過程中拿起記事本查看了今天要做的事。我將鏡頭對焦在她塗著艷橙色澤的指甲上,然後上移,我看她在相機的方框裡用纖長的手指梳弄了一下糾結的髮絲,最後她用同樣一雙手接過咖啡,不冷不熱的說了句謝謝。

在跟拍的時候,我對她的睫毛產生怦然心動的悸動,她會去廁所補妝,捏著指頭小心的塗上睫毛膏,纖長而柔俏,帶著古老仕女的優雅和精緻。
然後眨一下、再一下,再一下。
我無藥可救的去幻想那眨動的睫毛底層的暗喻。
她看著鏡子又像是喃喃自語一樣地說:無法停止追逐的過程,在路上的時候反而會覺得安心,而抵達目的反而是最無聊的事。

然後我跟著她買了車票上了火車。
她是一個有著奇特氛圍的女人,粗獷而鮮明,同時卻又揉合著矛盾的迷惘。跟著她的路上,我總會不斷的去想像她。
在晃動的軌道上她在一蓬淡綠色的光影裡對我談及了旅程。
她說:即使到了這個年歲還是會恐懼,栖栖惶惶,如同耳語竊竊。

她不該是個漂亮的女子,細長的眉眼、太過線條銳利的唇還有有點彎的鼻骨,她身上卻存在著淡然而柔軟的女性特質,然而在更深邃的鏡頭之後,她對著我展露了一份宛若滄海的淺笑時,我卻恍惚在取景框內是一位困於身分的男人。

我跟著她去高樓上的練舞教室,看她彎身穿好舞鞋,然後暖身運動後五四三二一地開始無聲旋轉,她昂頭抬高手臂,我看見她長年練舞塑造出來漂亮而堅實的肌肉紋路,那一刻的她卻又像株千年古木。
她停下來歇息的時候跟我說到愛情,在大片落地窗的陽光中。
她說:每次跳舞都像是談場戀愛一樣,渴望期待於是恐懼。

她在舞台和她的合作夥伴討論新一輪演出的方式。
我拍攝她的皺紋,我在即將結束跟拍時發現自己無可抑制的去戀愛她的生命。
站在觀眾席上,我遠遠的從取景框內看著她糾纏在火紅絲綢中,跳躍、掙扎、旋轉、奔跑、倒地,她不曾朝我這裡看來,只是灼灼的眼睛專注的盯著我無法觸及的部分去凝視,明明是安靜的只有腳步跳動的場合,我卻覺得聽見誰在那麼疼痛的呼吸吐納,一次一次、又一次、再一次,我以為在聚光燈中瞧見一朵絢爛夏花的破土和凋零。

我沉默的笑了起來,那是一種親暱卻又寂寞的距離,有那麼一刻我渴望去觸碰舞台上的她,但最終並不曾伸手,我知曉她並不需要我,所有的渴望與守護都是一廂情願,即使在某些時刻我們曾經真正的交融過什麼,然而我們都並非對方真正需要的人。
她之於我而言彷彿是某種過往的幽靈,具有老式羅曼蒂克的想像,帶著惋惜而純粹的動人憂傷,卻又驚心動魄的美麗。

我靜心品味著錯過的嘆息以及不要停止這場愛戀的念頭,在幽暗的舞台下仰望著如此孤寂卻又完整的她。

於是,快門。

§

後話。

去認真對待,攝影這區塊對我而言是充滿直覺的、並且沉默的一種語言。

拍照的時候某部分的我是空白的,但是某部分的我也在不斷的和自己以及他人對話著。
我總覺得可能接收到了什麼、又可能那只是我反應自我內心而接收到的什麼,看著取景框時我總會有這種感覺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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